藝術賞析 電視與電影

《鈴芽之旅》|過去的傷痛也能成為前往明天的勇氣

身為《你的名字》的粉絲,我覺得新海誠這次《鈴芽之旅》帶給我更大的感動和震撼。或許是因為地震比彗星殞落更有共鳴感,又或許是因為《鈴芽之旅》的底層訊息更打動了我:從地震出發,帶出如何處理過往傷痛的故事,不論是意義和誠意都很滿分。

更不用提這次電影從畫面、聲優、背景音樂都極優秀,把電影的美感昇華了一個層次。

(以下心得涉及劇情,請斟酌閱讀。)


我們與大自然和土地的連結

以 2011 年的日本東北 311 大地震為主題,帶出了兩位主角在日本各個「人心消失的寂寥之地」,展開關門之旅。311 算是日本人民的集體創傷了,不論是當下失去家園的痛苦,還是漫長的災後創建都是非常不容易的過程。新海誠在電影裡使用了蚯蚓這樣沒有情緒和目的的形象作為地震的比喻很生動,每次在後門打開、蚯蚓緩緩竄出之時,加上背景音樂氣氣勢磅礴的堆疊,都會感受到地震即將來臨的那種無法控制的恐懼。(特別是電影中段,盤旋在東京天空上方的巨大蚯蚓,搭配音樂 Sky Over Tokyo 直接在電影院裡起雞皮疙瘩。)

小時候對於 921 大地震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但是能共鳴的是 2016 年小年夜的臺南地震,在天搖地動下驚醒、家人驚恐的呼喊至今畫面依然很鮮明,因此可以同理地震帶給日本家園的破壞。現在讓我覺得更鮮明的是手機的地震警報簡訊,大聲且刺耳的提醒,接著在幾秒後四周就開始搖晃;這就是地震可怕的地方,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無從躲掉。

即使在這樣的創傷下,新海誠還是賦予了這個事件美麗而具有啟發的意義和紀念 — 希望這個災難可以被後世的世代記得,不要讓離開的人、荒蕪的家園就這樣被遺忘。也提醒我們對於大自然保持謙卑的心情,並珍惜自己與土地的連結,呼應了草太在關門前會呼喊的咒語 — 我們依然在持續使用這片土地,請求神明還先不要把它收回。

活下去的意志和意義

不論是草太還是鈴芽,都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 草太吶喊的心聲:「我明明就已經與你相遇了,死亡好可怕,一個人好可怕⋯⋯」、鈴芽:「沒有草太先生的世界好可怕!」草太和鈴芽的感情心境描寫得比較隱晦,必竟草太也很早就變成椅子,但兩人在公路旅途中一起冒險、合作關門,一定是累積了很深刻的信任連結。要說是愛情也好友情也好,兩人確實讓彼此感受到真實且溫暖的陪伴。

對於過去有傷痛的鈴芽或是必須接受成為要石使命的草太,或許在過去都有些被動在生活,但在劇情後半段感受到他們變得渴望有彼此的陪伴、以前不曾畏懼死亡到後來強烈展現了更想要活下去的意志,讓草太在被凍結前說的話非常動人。

就是這樣的連結、感受和愛,讓我們產生想要活下去的意義和勇氣,也是兩人最誠實的想法:我不想活在沒有你的世界。這讓我想到了蔡康永之前上劉芒頻道專訪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沒有你,地球依然在轉動,可是那個是別人的地球,那就不是你的地球了。千萬不要用這句話來故意顯得自己很渺小。」那時候聽到覺得心裡有一部分被共鳴到了。「唯一會存在的 Party 就是你的 Party」不僅和鈴芽草太想要互相陪伴的心意很接近,也是對於生活感到灰心的人最溫暖的話了。

呼應上面地震的無常,生存的意義也展現在生活看似規律卻不平凡的日常。鈴芽回到老家要關上小時候進入常事迷路的那道門,在回憶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過去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的片段,全部都是每天早上「我出門了」和關門、插鑰匙孔的動作。一方面是呼應當初 311 地震發生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的生活,但沒想到有些人一出門卻再也沒有機會回家說聲「我回來了。」因此在電影結尾當鈴芽再度和草太相遇,說的第一句話是「歡迎回來」,輕輕的話卻有很重的心意,很感動。

活著的每一天都是 “present”,是活在當下,也是禮物,老天爺給我們多一天的時間去感受快樂的機會。用感恩的心態,可以讓我們把每天都活得更完整。

幫助我們走出來的是自己不是別人

一開始電影總是用詼諧搞笑的方式來鋪陳的鈴芽的公路之旅,但看到後面,當鈴芽在老家踏過門進入常世,和小時候的自己對話時,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關不了,直簌簌地一直流。我也很喜歡電影這樣前後呼應的鋪排,在解開小鈴芽的記憶時身為觀眾,覺得新海誠這樣的表達方式真的太溫柔了。

鈴芽一直以為小時候在夢裡看到的人是媽媽,但其實是長大後的鈴芽擁抱了自己,並把媽媽留下的遺物 — 可愛的黃色小椅交給她。鈴芽鼓勵小時候的自己,現在或許會覺得很困難,可是「在今後也會喜歡上別人,也會遇到許多很喜歡你的人,雖然你現在可能覺得一片黑暗,可是早晨總會來臨的。」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堅持到早晨來到的時候。

傷痛發生的時候,我們很難去追問理由和為什麼 — 為什麼地震帶走了我的家人不是我,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但它就是發生了,我們能做的,是化傷痛為繼續前進的力量。新海誠也透過鈴芽的故事告訴了我們,幫助我們走出傷痛的正是自己不是別人,也志在傳遞這樣的自信和希望給我們:即使經歷傷痛後要再持續生活下去很困難,但是我們擁有能夠化傷痛為繼續前進的力量。我在看葳老闆講解這個概念的影片時和鈴芽的精神很類似。

最後鈴芽成功安慰到了小鈴芽,離開了常世將老家的門關上,我覺得也象徵著她終於能放下一直以來過去的包袱和心結,關門像是好好地和過去告別,可以翻開新的篇章,繼續向前生活了。後來查了一下,鈴芽的日本名 すずめ,suzume 和日文中的「前進」讀音類似,象徵即使過去有傷痛,我們還是能夠微笑前進,甚至傷痛能成為我們前往明天的勇氣。

這也是我認為《鈴芽之旅》想要帶給觀眾的勇氣 — 過去的傷痛很難忘記、放下,但我們依然可以期待明天會很美好,能活著並被愛包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小結:美麗而意義深遠的藝術作品

看了 Ryu 的影評說:「真的感動是讓你說不出話來的。」看完《鈴芽之旅》我也認同這樣的話,新海誠的電影除了極美又細膩寫實的畫面、樂團 RADWIMPS 品質保證的主題曲和音樂,故事要傳達的精神和理念都非常清晰,值得深入思考和消化,除了是災難電影,更像藝術作品。

推薦《鈴芽之旅》給想要重拾面對生活的勇氣的你。

Cover: Photo by Weiqi Xiong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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